爆豪回去时,上鸣已经到了。风尘仆仆的,笑容带着无奈。切岛像个农村不敢大小声的小媳妇似的坐在他旁边,装着可怜。在等爆豪的时候,轰已经粗略地跟两人说过了现阶段他们所做的事以及下一步的计划,正在聊着L区的现状。
“也就那样了,抢地盘什么的,也都跟我无关,动到我头上就算他们倒霉。”上鸣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自信的,转而说道:“倒是那群躲躲藏藏的家伙是真的明目张胆、有恃无恐,赛门倒了没多久,哨兵又开始失踪。”
“那对我们也有利,你们都不用换地方。”轰说。
计划很简单,上鸣暴露哨兵身份充当诱饵,争取被“抓”一次,直接窥见大本营,当然也有可能是中转站。不得不说在不知敌人分量的情况下,这个计划很冒险,但很有用。轰自负实力,并不畏惧。
“不过我要再确认一次,”轰认真地道,“你们真的想好了?”
“哈哈,别担心,现在或许本就不是该站边的时候。等到火炬和白塔分出胜负,不管谁赢谁输,都是一场大洗牌,那个时候自然有我们出头的机会。”
上鸣笑着说,落拓潇洒,不见勉强,旁边一直赔着小心的切岛悄悄松了口气。
爆豪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哟。”上鸣抬手,打了个招呼。
“我已经和他们说了。”
轰说,爆豪点了点头,看着上鸣,“我有话要问你。”
“这么严肃?是什么?”
“关于你某次任务,欧鲁迈特在场却没有出手的事。”
上鸣愣了愣,摸着下巴思考道:“这件事吧,其实我离开白塔之后,有了新的看法。”
那个时候上鸣服役五年,也算是个老兵了。自哨兵向导出现以来,日本闭关锁国,圈起家门来整顿,但是恐怖组织还是层出不穷。幸好这些组织基本没有一个思想纲领,就是一群肆意挥洒武力的乌合之众的集合体,所以虽然麻烦不断,但还不能动摇统治。上鸣那次是运气不好,刚好碰到了一群实力颇强的疯子,最开始被压制时,大家还不虚,因为知道欧鲁迈特就在后方。但是哨兵一个一个接连死去,欧鲁迈特却始终没有出现。
“那真是一种很绝望的感受,”上鸣说,“你知道你还有个王炸没有出,你还有个大没有开,你因此信心满满,总觉得自己能绝地反击炸穿对面……”
他做了个“Boom”的手势,然后摊开手,“但是等到那个时候,你却发现自己的大根本开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去死。”
爆豪沉着脸,没有说话,轰问:“然后呢?欧鲁迈特没有解释吗?”
“没有。我听说过他想要在葬礼上向大家道歉,但被长老会否决了。”
“他一定是有原因的。”
爆豪绷紧了下巴,似乎想要争辩,但上鸣竟点了点头,
“我是出去了之后才听说,欧鲁迈特的状态似乎不大对头。”
众人一愣,怎么个不对头?
“外面传言欧鲁迈特恐怕受了伤,没有治愈。他的武力值忽高忽低,高的时候一个人就去剿灭了一个恐怖组织,低的时候,你们看,就像上次,火炬就在白塔附近截获了一批向导,他都没能阻止。大家猜测欧鲁迈特的身体恐怕不是很对劲,也许有些时段会旧伤复发,不方便行动,而我们倒霉,刚好碰上了那样的时候。”
上鸣的推测有理有据,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爆豪舒了一口气,但只有一点他很在意,
“为什么外面有这样的传言,白塔却反而没有?”
如果欧鲁迈特不对劲,至少他身边的那些近属会比外面的知道得更多啊?
上鸣嗤笑一声,“你们不觉得白塔很畸形吗?身在白塔的时候还灯下黑,出去之后我才发现,我们其实和向导差不多,也被另类地圈禁了,被名为‘偏见’和‘阶层’的东西。”
新历120年了,一个世纪过去了,普通人和新人类之间仍然有着东非大裂谷一般的差距。人们对哨兵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可怕”“好斗”“很少出现”“动不动就打人”这些表面现象上,却不了解其中成因。他们甚至不知道哨兵很少出现是因为白塔外部的噪音和气味是对没有向导的哨兵的极大折磨,不知道哨兵不吃外界的食物是因为吃不了,不知道哨兵有严格的管制条例,他们所看到的打人多半是因为狂化。他们只知道这些新人类都是“怪人”,因为和他们不是同类而畏惧、排斥着。哨兵本身却因为身体原因只能蜷缩在白塔里,都不知道自己在外界是这种形象。
这种本身只需要沟通、宣传就可以避免的误解,偏偏120年过去了却无甚长进。
这到底是统治者有心无力,还是根本就别有居心,见仁见智了。
反正长老会那群决定日本命运的家伙们,就算是轰和爆豪这种顶尖哨兵,也根本没有见过几个。
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不是欧鲁迈特无差别全覆盖地成为国民英雄,以哨兵身份在普通人心中占据重要地位,给与了他们极大的安全感,这种裂痕将更加无法弥补。所以如果哪天欧鲁迈特突然去世,可以想见,日本将不可避免地重新煽起对立,再加上火炬还有其他神秘组织什么的牛鬼蛇神,又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曙光战争。
“所以,欧鲁迈特就是想死,也根本不敢死。”
最后,上鸣这么总结,
“就是重伤,也不敢让别人确认他重伤。”
这种忌惮不仅仅是对外的,也是对内的。
众人不禁提起一口气,心中蒙上了阴霾。
“感觉好些了吗?”
空荡的房间里灌起风,水色的窗帘鼓起轻轻拂动,轰的表情和缓缓吹拂的风一样宁静温和,让爆豪暴躁的心情渐渐平和。
上鸣和切岛已经一起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消化着刚刚的消息。
“你说,他们到底想要我们怎么样呢?”
爆豪问,轰坦率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本来也没有想过会得到答案,所以也并不失望,只是嘀咕了一句,
“你好像很少对这种事发表评论。”
应该说,轰几乎不会去评论什么。大多数时候,他都显得很冷酷,缺乏同理心。
轰想了想,“我……不怎么思考这种问题。”
“为什么?”
“大概因为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他漠然地说着,从裤兜里抽出烟来点上,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茫茫的,
“可能这么说有点矫情,我是个自利的人,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和自己抗争上了。要为全人类着想这种事,得先等到我能控制自己了再说。”
“控制自己?”
“就是不被哨兵的生理缺陷左右。”
“你是个黑暗哨兵。”
爆豪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鸡贼,本来没有这个意识,但……机会太好,说到这里似乎自然而然就开始套话。
轰没有防备,有什么说什么,“不是一开始就是。”
爆豪继续套话,“别人都说你是天生的。”
“他们是这么说的吗?”轰似乎愣了愣,感到好笑地吐了口烟圈,“我自己都不知道呢,我也没有要成为什么人的意识,就只是一直在忍耐,光是忍耐就已经耗尽了我的力气。”
“忍耐?”
“对,忍耐着那些噪音、气味、跑偏的思维,还有……恶心的结合热。”
心突然剧烈地跳了一下,爆豪脑中立刻浮现出轰背对着他,踉跄地离开的样子。
“忍耐着忍耐着,突然有一天,别人告诉我,你是个黑暗哨兵。”他似乎短促地笑了一声,“我那时都不知道黑暗哨兵是什么。”
他把烟灰抖落入随身携带便携式烟灰缸里,像抖落了什么已不在意零落成灰的过去,
“就这样一直忍耐着,等到我已经不需要再忍耐的时候我却发现,我好像已经不懂得怎么关心别人了……”
爆豪好像知道了轰为什么从不动用自己的信息素,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对其他所有哨兵和向导的压制力。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只是因为他厌恶。他真真切切地厌恶着自己身而为一个哨兵。对于其他人来说“登上顶峰”的成就,对于他不过是“回归普通”。他不为自己感到骄傲,自然也从不将自己看作特殊。
“如果不是你给了我一拳,我大概还仍然无法把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去关注别人呢。”
话题突然转到爆豪身上,正在思考的爆豪一愣,茫然地抬起头,轰正专注地看着他,眉目清和,眼神带笑,
“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看着你,保护你的。”
人们常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就算是L区这种恶臭之地的一隅小屋,也到底是他们的家。回到家里之后,上鸣和切岛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切岛一口气还没吐完,就见上鸣突然把脸一板,大马金刀往沙发上一坐,挑起下巴,
“解释解释吧,对我有什么不满?”
这是,秋后算账?切岛一下慌了,
“没有不满!”
“那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一言无发闹失踪,跑到白塔那种地方去?你是嫌你命长还是嫌我心脏还不够脆弱?”
“不是的!我只是……”
“还是你觉得我是独裁主义,一定会阻止你?”
眼见上鸣的脸色越来越黑,声音越来越大,切岛方得不行,语无伦次,
“我知道你为我好!你一直对我好!这么久以来,你为我做了太多事,你一直在见那个火炬的人我知道……我也想安稳的,但是,但是谁又能保证去火炬就一定安稳呢……我想为你做点什么啊!我不想一直躲在你背后被你保护,担惊受怕,像个耗子……耗子还知道晚上出去觅食呢!我……”
他突然顿住,因为上鸣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用手撑着额头,笑得肩膀一直颤抖,切岛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愣愣看着。过了老半天,上鸣眼角挂着泪珠,停了下来,摆了摆手,
“好了,别慌,我没生气。”
“真、真的没气?”
上鸣眼睛弯起,语气温柔,
“相反,我很高兴。这么久了,你第一次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从切岛被检测出向导素起,他的健气十足的幼驯染,再也没有说过以“我”为开头的诉求。但是今天,他不仅说了,而且做了。不管这个决定对还是不对,上鸣都为他迈出这一步感到欣慰。
“我为你骄傲,真的。”
颊边的肌肉颤了颤,上鸣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你为我骄傲吗?”
“嗯。”
“我、我今天做得对吗?”
“对。”
“我像一个男子汉了吗?”
“你就是一个男子汉!”
笃定的回答给了切岛信心,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自然而灿烂,
“我也是很强的!”
“我知道。”
“我不仅可以为你梳理精神,我打架也很在行的,我还可以铁化,我拳头很硬的!”
“嗯,可硬了!”
上鸣又笑了起来,就好像被传染一样,看着他精神亢奋的样子,上鸣也跟着亢奋起来。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只要挥起拳头,切岛一定冲过来,不管打赢打输,他们总是并肩作战,快意恩仇。
切岛越说越有谱,越说越自信,昂首道,
“我要出发了!你看着吧,我会成为白塔第一个独当一面的武力向导的!”
“嗯!”上鸣赞同。
“总有一天让人说,这个向导是个男子汉!”
“嗯嗯!”上鸣鼓掌。
“先定他个小目标!”
“嗯嗯嗯!”上鸣小鸡啄米般点头。
“把你标记了!”
“嗯嗯嗯嗯!”上鸣……上鸣张开嘴,愣住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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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更新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感谢昨天変数、梦魔、无序3位童鞋的打赏。
我真的去买了奶茶来喝,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