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paro
*被官方投喂的我只想发糖
“说谎是当小偷的开始噢。”
“你说谁是小偷?!”
饮品店里,金发少年突然高亢起来的声音引来许多受惊的目光。他穿着雄英高中的校服,根根耸立的倔强头发与凶恶的上挑眼都给人疑似不良少年的观感。老板在料理台后一边擦着杯子一边紧张地关注着事态,毕竟他看起来似乎很想给对面那位少年漂亮的脸来上一拳的样子。但当事人却没有这种担忧,他甚至还伸手拉了拉凶恶少年的袖子。令人意外地,那少年一脸不爽表情地乖乖坐下了。
“你吓到别人了。”
“那是谁的错!”
轰很是理直气壮,
“是爆豪说谎不好。”
才刚刚坐下的爆豪立刻又火了,
“我没有说谎!”
“可我去看过了。”轰不疾不徐地陈述事实,“你说你在公园打工,我去找过了,你不在。”
并不是撒谎,只是在那不久便更改了打工项目。但却不能这么解释,因为那样就必须告诉他自己现在在打的是什么工。
爆豪有些心虚又有些恼怒地闷着声音说,
“你是跟踪狂吗!”
轰歪着头,不解写在脸上,
“是你答应过的,我可以来找你。”
好吧,轰焦冻虽然时常做出让爆豪胜己抓狂的事情,但对于距离感的把握一向妥帖,不会做出不告而来这样让彼此尴尬之事。但这与其说是轰情商高超,不如说是野兽般的直觉。证据就是一旦得到允许,立刻就会大摇大摆侵入爆豪的领地并迅速开始逡巡圈地,接着就赖得彻底。
爆豪已经很能认识到对面这个人得寸进尺的本性。
所以,事实上会把自己搞到如此尴尬的境地,还是爆豪自作自受。
不久前轰与爆豪升到二年级,却不幸没有分到一个班。因为觉得轰冷着脸以要捏碎分班表的气势一本正经地说“不在一个班会觉得寂寞”的样子该死地有点小小的——只是一点点小小的!——可爱,所以当轰提出“希望能在课外多见面”的要求时,爆豪一定是脑子抽了才回答他“随便你”。
很好。
轰深刻领会,随便到底。
从放学到课间再到周末,这个直觉生物不懂委婉,步步压缩着爆豪的生存空间。而爆豪步步后退,有生以来为数不多的耐心大概都喂了对方。
爆豪感到暴躁,因为他甚至不觉得这令人暴躁。
从此信了“天敌”这个词。
到底还是不甘心,恶狠狠地咬着吸管,
“你是不是黏得有些太紧了?给我退开点!”
轰看了看他,再看了看自己,
“不算紧。”
“你还想怎样?!”
看他不明白,轰比了比桌子的宽度,
“至少20公分。”
他认真解释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在开玩笑,就因为如此爆豪才更有吐血的冲动。
得了吧,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亏他能跟这个呆子聊这么久。
翻了个白眼,爆豪拿起书包,
“你废话说完了没?我要走了。”
这种举动就叫做“端茶送客”,可惜轰不懂,老实点头,
“还没说完。”
爆豪:“……”
总有一天能被这个人噎死。
“还有什么屁没放?”
“想约爆豪星期天去打球。”
“我星期天还有打工呢!”
“我可以等你啊。”
“你是我的跟屁虫吗!给我有点自己的人生啊!”
轰静静看了他两秒,长长的睫毛盖下,掩藏异色的眼眸,同时肩膀幅度微小地缩了缩。虽然他总是安静,面瘫的脸上亦无波动,但是爆豪就是读出了淡淡的寂寞和难过。
轰不吵不闹,默认接受,爆豪却开始焦躁。
他焦躁的部分在于轰甚至都不需要吵闹,自己就因为他一个垂眸的动作毫无原则地跌落。
“只有下午!”爆豪恶狠狠地拍着桌子,“我上午是真的要打工!”
轰眼睛立刻变得亮晶晶,小鸡啄米般点头。
该如何解释这一切的起始。从开学季的惊鸿一瞥开始,亦或从轰焦冻让人难解的眼泪开始。前者让对方撞进他视线的同时也不讲道理地撞进他心里,后者蛮横地闯过他竖起的道道高墙,要将他仔细掩盖的所有私心曝晒于大地。
爆豪不知道轰在焦躁什么,即便在未分班前,他们私下见面的时间也并不少。对此轰解释说,电影里都说见不到面的话就会淡化忘记对方,爆豪只能回以一个白眼。怎么可能会忘记,哪怕不去刻意关注,对方的消息还是强迫性地灌注入耳朵。像是被那群好事的女人评价为有史以来最名副其实校草,像是又赢了几场县内比赛,以及肯定不会缺少的,怀春少女接连不断勇敢告白,而后永远被半是认真半是不解地拒绝。
嘁,爆豪有些恶意地想,你们想要成为他的情侣,总得要先让他明白什么是“情”才行。
这个连朋友都不会交的呆子。
周末的早上,爆豪是被电话吵醒的。手从被窝里伸出乱挥了几下,抓到手机,放到耳边。
“喂……”
与爆豪的迷糊不同,听筒里传来上鸣精神满满的跳脱嗓音。
“早啊,爆豪!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你也知道早啊!想死吗!”
“哈哈”,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兴奋过头,“我有件重大事情要通知你。”
“有屁快放。”
“今天,是本大爷的生日!晚上来给我庆祝!”
爆豪静了静,打开顶灯看了看墙上的日历和挂钟。
“……你晚上过生日?”
“是呀!”
声音已经带上真切的危险,“然后早上5点打电话通知我?”
“给你充足的时间好好准备我的生日礼物啊!怎么样,我人超nice吧?”
“去死!”
狠狠挂下电话,爆豪告诉自己晚上见到上鸣后一定要先赏他一通友情破颜拳为他庆祝。
再度闭上眼睛,却不大能睡得着了。迷糊迷糊半梦半醒间,脑子里一会儿是揍上鸣的画面,一会儿是比赛的画面,一会儿是麻婆豆腐和四川火锅,最后却都变成了轰焦冻的脸。
年初一时,他们一起去寺里烧香。原因是轰打电话来拜年时,爆豪闲聊地问起他新年怎么过。那边静默了几秒的同时,似乎有衣料摩挲的细微声响,然后是轰安静的声音在说练习射箭。就算再怎么热衷这项运动,新年还练习也着实夸张了些。觉得不对的爆豪试探地问他难道不去逛逛庙会什么的吗,这次安静的时间更长了些。果然,最后轰回答他,庙会于他仅限于听说,不曾自己去过。爆豪没有再说什么,与他寒暄几句,便挂了电话。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埋在厚厚围巾下的脸冻得红通通的。
嘴里喷薄着白雾,他不耐烦地说着“你慢死了”,而后又尽量显得傲慢地吊起眼角说“走吧,带你去逛庙会”。
薄薄的雾霭里轰因为震惊而久久说不出话的表情,成为凝固的永久的画面。
大年初一毫无疑问是寺庙最为拥挤的时候,人群摩肩接踵步调统一,犹如深海里成群结队的鱼群。轰跟在爆豪身后,带着新奇的目光左顾右盼。道旁卖着五颜六色小玩意的小摊,高大挂满红色飘带的许愿树,穿着新和服的小孩大笑着跑来跑去。热闹而新鲜。
他们去寺庙烧香参拜,轰双手合十,安静而虔诚地许愿。接着去逛庙会街,在各种摊位前流连不止。轰长久地蹲在捞金鱼的摊贩前,十分顽固地和带孔的网兜较真。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到最后也没能捞起一条后,用谴责的视线紧紧盯着自己右手的样子,把一旁的爆豪逗得抱着肚子笑个不停。笑完了也不让他再去尝试别的拼概率的游戏免得他又和自己过不去,拉着他去看各种表演,沿着小路一路走一路吃……因为轰说从未去过,所以他们几乎做了所有能够做的。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深沉黑暗的没有任何自然光的新年夜却并不显得冰冷寂寞,亮如白昼的灯光照亮了两人有些红扑扑的脸颊。人群不知疲惫地喧哗笑闹,轰要侧过头压低身体更加贴近爆豪的嘴唇才能听见他说话。
“我在问,你参拜的时候许了什么愿?”
轰抿了抿嘴,然后像上午参拜时那样,安静而虔诚地双手合十,
“希望明年今天也能和爆豪一起过。”
空气静了几秒,有热度悄悄上升。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什么?”
轰摆着头的样子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眼神在对爆豪说“那为什么要问”。
无法说出因为他的回答让自己别扭,爆豪撇了撇嘴,
“而且这算什么愿望?给我许点更大的心愿啊!”
“可这就是我的愿望啊。”轰不解地看着爆豪,认真地道,“不能对菩萨撒谎。”
于是再一次因为轰的超直球而无言。
不懂委婉也不通人心的直觉生物,因毫不自知而肆无忌惮。
但爆豪已经知道,不如说,已经擅长处理轰这些总是突如其来宛如告白的语言。
他相信轰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真的。
但他也必须明白在那之下却是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所谓言外之意。
所以他可以相信,但不能思考。
他听见隆隆的雷霆在离得很近的地方突然炸响,轰脸上被映上了光怪陆离的耀斑。爆豪抬起头,正好看到第二朵烟火在天边炸开,像巨大的花朵瞬间绽放,爆破的华丽颜色化作无数五颜六色的星光飘散于夜空。人群开始欢呼,叫闹声和爆破声此起彼伏,喜悦的情绪在绵长的黑暗里热闹地传递。
“你说过,不想路过的吧?”
爆豪侧过头去问轰,对方的脸被烟火照耀得明明灭灭。
“嗯。”
“但是,怎么样才算不路过呢?”
眉头皱了起来。烟火迅速绽放又迅速熄灭。
“就像烟花总会凋零,我们也总会分开的吧。毕业、工作、成家立业,总会有一个人生的环节使我们分开的吧。”
轰的眉头拧得像山丘,他有些不服气地道,
“只要想见面,总是能见到的。”
“是啊,只要都活着,总是能见面的。”
轰感到困惑,因为说着总能见面的爆豪却并不显得开心。
“这样就算你说的不路过了吗……”
他的尾音低垂,还没能传达到轰的耳边,便被欢呼与爆炸声淹没。
瞳孔里印入轰微微困惑的脸,在剧烈的烟火映照下,刷成梦境般耀眼的白。
再度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初夏的朝阳红彤彤的,像极了梦中烟火的颜色,沿着天边的云朵几乎一直烧到了瞳心。爆豪在床上默默坐了一会儿,然后才起床、洗漱,背着包搭上去雄英大学的电车。放空脑袋随着电车摇摇晃晃,几站之后便到了目的地。
与中学不同,周末的大学依然人来人往。爆豪穿过人群,走入了熟悉的美术大楼。
三楼的写生室里已经坐好了十来个人,正在闲闲地聊天,看到爆豪的爆炸头支进来,都笑着打起招呼,
“爆豪小弟,你来啦!”
“今天也来得很准点,不愧是爆豪小弟。”
“爆豪小弟最近表现很好哦,越来越自然了。”
“我们就知道你一定行的!”
嘻嘻哈哈,吵吵闹闹。
“烦死啦你们!”
最后被爆豪不爽地呛了一句。
明明第一次见面还因为他长相凶恶而不敢搭话,几天下来却一个个都摆出大哥哥的烦人样子。虚伪的大人!
把包挂在门后,爆豪斜着眼问,
“可以开始了吧?”
“开始吧开始吧!”
这些美术生们都非常专业地迅速结束玩闹,摆正画架,正襟危坐。
爆豪轻车熟路地走到讲台上,坐了下来,然后动作豪迈地脱下了T恤。
脱了这么些天,也早就麻木,脱习惯了。
但还是忍不住想起了轰说他说谎的样子,不由在心里冷哼一声。
怎么可能告诉他啊!
怎么可能讲得出口!
说出自己在做裸模这么丢脸的事情!
爆豪没有生在贫困家庭,也没有什么烧钱的不良嗜好,所以平时零花钱什么的也还够用,不曾陷入过捉襟见肘的境地。但是在不久前,他却不慎弄坏了切岛的相机。虽然切岛很大度地表示没关系,但是爆豪却非常介意,并在放学后偷偷到百货大楼找到了同款相机,想要重新买一个赔给他。当看到标价牌上那一串华丽丽的零时,爆豪捏着尴尬的钱包,陷入了沉思。
能怎么办呢,只好打工了。
在几个可选项里,裸模是理所当然最先被排除的,却也是最后无可奈何也必须接受的最终选项。毕竟,它的工钱是其他打工项目的十倍啊!所以对轰说在公园打工不是说谎,他确实去过,放弃是因为爆豪意识到这样下去离赔偿切岛遥遥无期。
心理建设就是这么回事了。因为有过公园里装玩偶陪小屁孩们玩耍的丢人经历,裸模好像也就是更丢人了那么一丢丢而已,特别是每次打工结束摸到厚厚的信封后,平衡感就更加坚定。
爆豪一边长久地摆着沉思者的造型,一边对自己说,这都是为艺术献身啊!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门被轻轻推开。
爆豪没有在意,因为学生们来来去去本就是自然之事,他只是下意识地侧过头去,便和来人的目光相撞。一瞬间,爆豪的身体在没有衣物遮拦下目光可见地颤抖起来,脸色也迅速转白。
“你……你他妈为什么在这里!”
“爆豪……”
轰提着袋子站在门口,在这冲击性的画面下微微张开了嘴。
来不及去想发生了什么,被最不想被看见的人看见了最丢人的画面,爆豪几乎想立刻跳起来穿好衣物夺门而去,但责任心和敬业心却又把他死死按在原地!爆豪不知所措左右为难,脸充血涨红到可怜的地步。
角落里一位女学生站了起来,
“焦冻,你来给我送东西的吧?”
轰“嗯”了一声,视线短暂地在女学生身上扫过后,又转头来看着爆豪。
“你的同学?”
“嗯。”
轰又点了点头,面上除了些微疑惑外,没有别的表情。
爆豪却羞耻得快要哭出来了。
那女学生对着炸毛的爆豪安抚地笑了笑,温柔道,
“别紧张,爆豪同学,焦冻是我弟弟,他是来给我送东西的。”
爆豪抱住膝盖,红着脸怒吼,
“那你送完了没!快滚!”
轰歪了歪头,与爆豪的过激反应相比,他显得过分平静。普通人不小心撞见认识的同学脱得精光时会有的一切或羞涩或好笑的反应他都没有,就好像只是在公园里恰巧撞见爆豪在发气球一样,平静得让爆豪心慌。几秒后,甚至一脸安然地坐了下来。
“我们下午不是约好了吗?我等你下班。”
“你……你给我滚蛋啊!!!”
平时也就罢了,在这种敏感时候还如此迟钝就太过分了!如果不是脱得赤条条,爆豪一定会跳起来狠狠揍他!
轰不解的眼神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恶,他甚至还老神在在地从书包里掏出了口袋书。
“别在意我,我不会打扰你的。”
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打扰啊!
爆豪气到快冒烟,那人却不为所动。眼看爆豪一副马上会跳起来生撕了轰的模样,大家赶紧劝慰安抚。
“爆豪小弟,别紧张别紧张!”
“是啊是啊,虽然被熟人撞到是有点那啥……但是都是男孩子嘛,别介意!”
就好像兜头被泼了盆冷水,“都是男孩子”这句话让他倏地冷静下来。
是啊,浴室里互相弹小JJ的少年们也不在少数,因为都是男孩子,有什么好介意?
他抓住膝盖,瞬间明白轰为什么可以如此平静。因为他本就没有用别样的目光看爆豪。在他眼里,就只是碰巧遇见一个同学在做有点奇怪的打工而已,以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也只会用尽量寻常的态度宽容地对待爆豪而已。
就像现在,他一边看着口袋书,一边抽空瞄几眼爆豪裸露的身体。从眼神到态度,都没有一丝邪念,就如同冷饮店里吃冰聊天时不经意的目光而已。
那么自己刚才的态度,是不是非常欲盖弥彰?在轰眼里,他是不是很奇怪?
本来宽敞的教室慢慢变得逼仄而压迫,本来早已习惯到无视的目光突然变得沉重而尖锐,利刃般刺入他的身体。似乎所有人都看穿了他坚硬的外壳下那肮脏的私心,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那么地烫人。
爆豪无可抑制地轻轻抽动。
蠢死了。
一厢情愿地掩盖住打工的信息甚至为此而说谎,又自顾自地一股脑陷入意时过剩。
比刚才还要更加猛烈的羞耻像决堤的洪水般汹涌地淹没了爆豪,因为他所羞耻的对象,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羞耻。
酸涩的滋味从每一处神经末梢传达到鼻腔,在眼眶里逼出水分。
爆豪觉得自己好丢人,好羞耻。
结束之后,爆豪抓起书包就走,轰自然紧随其后。他有些不解地关注着爆豪怒气冲冲的表情和泛红的眼睛,默默地跟着他疾走了几条街,在爆豪停下来后,轻轻地有些犹豫地道,“抱歉?”
他说着抱歉,但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知为何抱歉。
突然就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能怎么办呢。
他难道还能怪轰太过纯白?
最后也只能妥协,和原谅罢了。
“……你哭了吗?”
“你才哭了!”
爆豪恶狠狠地瞪他,泛着水光的眼睛哪怕憋得布满血丝,也倔强地不肯落下。
打球自然是不能打了,毕竟上鸣的生日礼物还没有买。在轰小心翼翼的陪伴和爆豪明显的心不在焉下,两个人几乎是随便地挑了两样礼物便走出了百货大楼。时间还早,无处可去,轰看着对面的巨幅海报道,“我们去看电影吧?”
看电影就可以避免交谈,所以爆豪立刻点头同意。
不是旺季,可选的电影不多。
最后轰买了两张《间谍》的票。似乎没怎么宣传过,名字和演员都十分陌生。电影海报色彩锋利冷锐,两个男人拿着枪背对背而立,看起来似乎是部悬疑动作片。但电影真正开场后,却是越看越不对劲。当画面中两个男人吻起来时,爆豪已经捂着心脏默默哀嚎了。
他妈的,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很明显影厅里其他选择这部电影的观众与他们不同,本就是冲着这样的画面和感情来的,影厅里小声地回荡着口哨声和一串摸不着尾巴的笑声。爆豪不由自主用余光扫过轰的脸,却发现对方坐得端端正正,看得非常认真。碧绿色的瞳孔倒映着黯淡的光亮,扶手上的手指干净白皙。
已经不可能再看得下去,爆豪的思绪像电影里男主角指尖的烟雾般渐渐飘远。
将来总有一天会分开吧。
毕业、工作、成家立业,总有一个人生环节使他们分离。
而当轰随着他的夏天一起远去,自己会如何追忆往昔?
球场上一浪高过一浪的巨大轰鸣与欢呼,拖着长长的尾音蛰伏在夏日淋漓的汗水里。教室里老师催眠曲般平板的嗓音和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频率如同蝉鸣。汽水和棒冰在味蕾里化作甜蜜的滋味冰凉整个季节。还有,足以在整个青春里留下颜色的,轰焦冻的眼睛。
他记得他所有低头的时候,微笑的时候。
他所有坦率伸手的双手和胸无杂念的有口无心。
也会永远记得这一天吧。
他坐在喜欢的人身边,他们一起看一场爱情电影。
爆豪忽而觉得原谅了。
长长的句子却不能够长长地说清。
已经与他有过这么好的这么难忘的青春。
值得了。
从电影院出来时,夕阳挂在天边。暖黄色的光线曳曳闪耀着最后的光辉。爆豪已经恢复了平静,但轰的表情却看起来有些低落。
“干什么摆出一副臭脸。”
“只是有点为结局伤心。”轰说。
后面根本没有看下去的爆豪不知如何接话,只能道,
“两个男人的爱情,结局伤心不是很正常吗。”
轰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过了一阵,轰听见爆豪不知为何嗤笑一声,
“两个男人的爱情故事你也能看得这么真情实感!”
轰纳闷地看着他,“跟性别无关吧?”
“哦,你能够体会吗?”
“当然能够。”
“对他们的感情能够代入?”
不知道爆豪为什么咄咄逼问的轰只是点头,“当然能够。”
“哦,那对着他们的裸体也能起反应咯?”
轰:“????”
爆豪哼了一声,甩开他往前走。后者只得追上,他默默看着爆豪的后脑勺,电影情节和爆豪的诘问在脑子里来回晃荡,竟渐渐陷入了沉思。
就这样走走停停,暮色四合。
踏上天桥那一刻,街灯刚好亮起,一盏一盏由近及远壮观地点亮蒙蒙夜色,美得惊人。
迎面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来,似乎觉得热而将衬衣脱下掸在肩上,几乎袒露了整个上半身,毫不雅观但不可否认身材很值得观赏,路过的人们都忍不住悄悄打量。
轰并不觉得这副身体能让自己有什么反应。
那么,爆豪呢?
想到这里,他突然愣住了。
爆豪醒过神来时,才发现他们之间的安静已经持续了太久。
回过头去,轰正望着江水发呆。
因为想知道这个人到底能够呆多久,爆豪干脆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直到天空一点自然光都看不到,月亮盈盈地升在空中,他听见轰长长地“啊……”了一声。
爆豪挑起眉,“啊什么啊?”
轰看着他。他眼里的爆豪和平常的爆豪没有什么不同,但脑子里却自动浮现出爆豪工作时的画面。
他不着片缕,骨架织细却形状美好,平滑的肩线与蜿蜒的腰线都惊人地美丽。
“今天……”
“嗯?”
“……看到了爆豪的裸体。”
你想了半天就是想说这个!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额头一点青筋鼓起,爆豪将手指捏得劈啪作响。
“所以呢?”
“看到了爆豪的裸体……”
他看起来很瘦,肌肉却意外地结实。
“就问你所以呢?!”
轰像是从梦游中渐渐清醒。
但爆豪却不知道自己正在他的脑海里,因为被目不转睛地注视而肌肤泛起羞耻的红。
他看着爆豪,看着看着,突然捂住了脸。
然后在爆豪错愕的目光中,轰的手掌无法遮住的耳朵和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并继续加深着颜色,红得快要滴血,爆豪甚至怀疑他马上就要烧起来了。
“你……你搞什么啊……”
轰颤抖的嗓音从盖得严实的手掌下羞答答地传出,
“好害羞……”
爆豪:“……”
他甚至过了几秒才明白了轰的意思。
这已经不是噎死不噎死的问题,爆豪已经出离愤怒。
“你的反射弧也太他妈长了吧!!!”
轰的反射弧不仅长,而且持续时间还特别久。在足足几分钟过去那颜色依然没有消退后,就连爆豪自己也跟着脸红起来。他觉得几个小时前羞耻得哭出来的自己真是笨蛋!而天桥上人来人往,嬉笑地关注着这两个气氛微妙的少年的人群,也一定都知道了他是这样的笨蛋!爆豪羞臊得只能吭哧吭哧喘气,他一把扯起轰的衬衣领,
“你他妈还要害羞多久!有完没完!大家都看着好吗,连我都……”
背后突然传来撞击的力度,然后是“抱歉抱歉”慌乱的声音,但已经来不及。毫无准备的爆豪失去了身体重心,和还被提着领子无处着力的轰一起跌落在水泥桥面上。因为角度实在太合适,在倒地的瞬间鼻子和嘴唇都避无可避地先后撞在了一起,疼痛和柔软的感觉一起传来,那结结实实挨在一起的紧密触感让两人都愣住。
夏日里微热的风悄悄拂过。
桥上两个少年有些暧昧有些滑稽地大眼瞪小眼。
片刻之后,风呼啸着,卷走了拳头撞击肉体的沉闷声响。
拉开KTV包厢的同时上鸣抱怨道,“太慢了吧你们!”
门口的二人组合依然是同时出现却气氛微妙,上鸣挑了挑眉,
“轰,你的脸怎么了?”
轰抚了抚颊侧可疑的红色痕迹,还没有说话,爆豪便一把推开上鸣,
“废话太多了吧你!”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挤进了平时为他所不屑的人群。
上鸣可疑的视线在爆豪与轰之间来来回回,奈何后者面上看不出任何内容,前者又不敢去问,只得将疑问耸耸肩抛开。
包厢里光线迷醉,霓虹闪烁,青山优雅抱着话筒鬼哭狼嚎,其他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玩闹,爆豪也不例外。只有轰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看着屏幕上明灭的画面发呆。一般人多多少少都会因在人群中被孤立而看起来尴尬落寞,他却能不为所动地坐成一道坚固的风景,看上去平静又自得。
话筒只有两个,中学生也不能喝酒也不能赌博,要让所有人都玩到一起还是只能靠游戏。
于是上鸣提议“来玩国王游戏吧”得到全票赞同。
抽出与人数相同的两份扑克后,由上鸣坐庄,给每个人分派一张盖住花色的扑克,接着由上鸣抽出“国王”,然后国王就可以对其他花色包括庄家下命令。
第一个诞生的“国王”是丽日御茶子,温柔的女孩子可爱地嗯了半天后说,“就请红桃A喂黑桃A吃一颗葡萄吧!”
在大家“也太简单了吧!”的笑声中,蛙吹梅雨与耳郎响香两个可爱的妹子完成了喂食。
接下来抽到了切岛作国王,他当然不是个好打发的主,于是绿谷出久无奈地背着青山优雅绕着包厢转了一圈。
几个回合后,大家渐渐玩开。
“嗯……”绿谷思考良久,有些犹豫地道,“方块3给大家表演一下跳舞?”
话音刚落,爆豪的声音就高了起来,
“废久你说什么?!”
“诶?!方块3是小胜?”绿谷受惊到缩起身体。
“嘿,爆豪,你想耍赖?!”
上鸣非常了解爆豪,激将法用得十分纯熟,而且每次都能凑效。
果然,一边说着“你说谁耍赖?!”一边撸起了袖子,在青山优雅应景播放的动感舞曲中,爆豪跳了一分钟。
而且,跳得竟然还很不错!
大家也只能在爆豪又一次创造的奇迹中麻木地张着嘴鼓掌了。
连爆豪都能放开玩,接下来的节目自然也越来越嗨。
上鸣翻起牌,然后笑了起来。
“嘿,这次的国王是我!”
他的眼珠邪恶地转了两转,“这次我们玩点大的!”
视线巡视一整圈,将众人的胃口都吊起来之后,他将国王牌啪地摔下,一锤定音道,
“黑桃3,去亲黑桃4!”
“不是吧?!”切岛立刻抬起了头,暴露了自己黑桃3的身份。
他先是哀呼,接着又想起了什么,露出虎牙嘿嘿笑,
“要是黑桃4是妹子怎么办?那多不好意思~”
“幸好不是我!”御茶子拍了拍饱满的胸脯。
“也不是我。”梅雨跟着道。
连续排除两个妹子,切岛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咦?那是谁?黑桃4是谁?”
在众人互相探测的紧张目光中,轰默默翻开了面前的扑克。
“是轰啊!”切岛郁闷地一拍额头。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因为觉得那画面一定十分刺激又可笑,且又都是两个男生无伤大雅,于是都起哄着让他们“快亲!快亲!”
“好吧。”切岛在众人的期待中摩拳擦掌,“反正是帅哥,劳资不亏!”
轰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好像马上要被一个男人按着亲一口的人不是他自己似的。爆豪切了一声,先是抱着手冷眼看着。看着大家起哄,看着切岛摆好姿势,双手搭在轰肩膀上,看着切岛俯下身体,以一个真切地即将接吻的姿势越来越低……不知为何,明明即将被亲的不是自己,爆豪的心却紧张到揪起来。
切岛嘟起嘴,离轰的嘴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即将碰上的那一刹那,一只骨节分明的有力手掌千钧一发地穿过唇隙,毫不温柔地盖在了轰嘴上。
下一刻,啵的一声。
手心手背,各留一个唇印。
呼,赶上了……个屁!
他在做什么?!
空气瞬间安静,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那手掌,以及手掌的主人身上。
爆豪的背脊渗出薄汗。
“我……你……”他难得结巴,半天才吐出一句,“你们这样不好!”
“什么不好?”上鸣大大咧咧道,“大家都是男生嘛,别在意。”
“但是,轰还是初吻啊!”
爆豪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可以把“初吻”两个字说得如此铿锵有力。
众人面面相觑,突然觉得这个理由好有道理。轰作为有史以来最名副其实校草,却一直洁身自好,在如此躁动的青春期里,却连初吻都还封存完好,这是多么不容易!这个初吻是多么宝贵!大家应该要保护好他!
只有切岛一个人委屈地想,特么我也是初吻啊……
就在这时,轰拿下盖在自己嘴上的温润手掌,长长的睫毛扇了扇,一脸平静地道,
“不是初吻。”
“诶?!”
仿佛晴天霹雳,众人都惊讶又像丢失了什么宝贵事物般可惜地看着轰。
就连爆豪也觉得头晕起来,
“谁……你初吻是谁?”
话刚出口他就想给自己一拳。
什么鬼问题!蠢透了!
接下来就看见轰用一种似乎不大高兴的表情看着爆豪,
“你。”
“什么?”
“初吻是你,刚才在天桥上我唔……”
爆豪再一次猛地死死捂住了轰的嘴,但该说的都说了该误会的都误会了,倒不如说他这种捂嘴的作为反而让本来似是而非之事有了确切的证据。
只见众人齐齐行着注目礼,用一副恍然大悟的夸张表情长长地、跌宕起伏地“哦~~~”了一声。爆豪看到他们脸上挂满了黑白分明的大字,左边脸上写着“我懂我懂我都懂”,右边脸上写着“原来你是这样的爆豪”!
爆豪觉得这一天是真的太刺激了,现在他连按住肇事者揍一顿的想法都没有。
他只想立刻晕过去。
爆豪是坚强的,他到底没有晕过去,但是最后是怎么离开KTV的,又是怎么被上鸣塞给轰并要求对方“好好送你男朋友回家”的,他都不知道了。
回过神来,他们又站在了天桥上。
霓虹仍然耀眼,行人却无几个。
爆豪几乎立刻回想起了KTV里的噩梦,怒气腾地死灰复燃。
“你他妈乱说什么!”
“嗯?”轰困惑地皱起眉。
“什么亲……亲过……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现在都还在痛。”
“那只是撞上了!撞上了你这个白痴!那不叫亲!”爆豪气得跳脚。
轰思考了片刻,眼神渐渐有些恍然,
“所以,你是在为这个生气吗?”
“当然!给我道歉!”
轰明白地点了点头,“抱歉。”
从善如流的道歉一点也没能让爆豪心情好点不如说更加糟糕,他想要继续喷点什么却被押住了脸。爆豪毫无防备,被固定住脸颊,当意识到对方的脸离他太近时,唇上已经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为什么事情会这样发展?
好像无数烟花在脑海里炸响,又好像无数鱼群在脑海里翻滚,爆豪的脑子已经是一团浆糊。
不是撞不是巧合不是开玩笑。
轰认认真真、小心翼翼、真真切切地,吻了他。他的嘴唇上还残留着果汁的香甜,在爆豪的唇瓣上生涩地停留、摩挲,太过不得其法却反而令人骚动,令人想要更加贴近,甚至深入。
几秒后,轰退开来。
他的脸红彤彤的。
“还生气吗?”
“什……什么?”
“这次不是撞了。”
“……”
已经懒得跟这呆子解释他是在生气他在众人面前胡说八道而不是生气他亲得不够“真”了……
爆豪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太过震撼,太多想法,却反而滑出极端而冷静了下来。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在亲你。”
“你知道亲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
拼命告诉自己不要思考不要思考不要思考,却还是忍不住想着下午的乌龙而心存侥幸,
“是什么?”
轰却沉默了起来。他沉默得有些久,但爆豪几乎一辈子的耐心都喂了他。
良久之后他听见轰有些苦恼地说,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说想做朋友,爆豪会生气。我还是想要做爆豪的朋友。”
似乎害怕爆豪会突然暴起,他小心翼翼地窥视爆豪的脸色,手也被紧紧握住。
“但是,除了朋友也还要更多……想成为爆豪的朋友,爆豪的亲人,爆豪的……恋人……”
心开始跳。开始跳得越来越快。
爆豪迷迷糊糊地想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爱情的意识?
是那数次的告白,亦或那120分钟的电影?
他听见轰继续说,
“想成为你生命中所有重要的身份,参与你所有重要的场合,永远都不担心会有什么环节使我们分离……因为我只有你。”
他难得说了很多,看起来是真的很认真地在烦恼,
“我这样,是不是很贪心?”
爆豪点头。
轰说着“果然是吗”垂下了眼眸,肩膀也缩了起来。
“但是我允许。”
轰猛地抬起头,少年鼓胀着发红的脸颊,像是已经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夏天的夜晚里荡起风,吹动少年和少年的发,衬衣和T恤被吹得整个鼓起来,像一对依偎的鸟。
他们没有再说话。
连风都送来力度,让两颗年轻的头颅理所当然地越来越近,最后贴合在一起。
球场上的欢呼,教室里的蝉鸣,夏天里的冰,还有你的眼睛。
长长的句子都说不完长长的你。
从此以后,终末以前。
与你岁岁年年,日日灿灿。
Fin.
ps:电影梗出自《伦敦间谍》,裸模梗出自官方四格,感谢官方爸爸!
pps:厚颜想要得到大家的感想(合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