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如所有的生命都有所起始,那么轰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从10岁那年开始的。此前的人生就如同被装进密闭的罐子,黑圝暗深沉,无法呼吸,由着别人逮着罐子摇来晃去。直到那年冬天,突然被射圝入了一束光。
>>>.
“哎呀,是小焦冻啊!”
他抬起头,迎面几个黑影从浓雾中向他穿来。空旷而寒冷的雾气里,笑声爽朗而朴实。
“这么早就出门呀,去哪里呢?”
轰板着一张粉圝嫩的小圝脸,看上去孤傲冷漠,却很有礼貌地躬身行礼。
“出来帮家父买东西。”
“哎呀,轰先生还是这么忙呀。”男人压了压肩上的锄头,笑眯眯地道,“焦冻在跟着父亲学习吧?要努力啊!”
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轰不发一语。
另外一个男人像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能麻烦轰先生来这里一趟吗?最近听说了些不好的传闻。”
“哎呀,是那个吧?”
“就是那个!水鬼!”
男人们自顾自地开始了灵异的话题,
“似乎还是小孩子的样子,不知道是谁家的,每年在这条河里都会有淹死的孩子。”
“如果轰先生有空的话,麻烦过来一趟吧,大家很困扰呢。”
轰弯腰行了一礼,“我会告诉家父的。”
然后退到一边让出路来。
男人们于是满意地向着农田而去,尾音渐渐消散在雾气里。
“真是个乖孩子。”
“将来一定会像他父亲一样,成为一个优秀的阴阳师吧,大家都会拜托他呢!”
轰面无表情,转身而去。
冻人的寒气从和服下摆灌入,浓烈得宛如实质的雾气在发圝丝上凝成薄薄的寒霜。轰拢着袖子,沿着湿冷的河边不疾不徐地前进。
前方传来笑声,几个孩子拉着手嘻嘻闹闹地迈上了横跨河水的木桥。腐朽的木板嘎吱作响的呻圝吟掩盖在清脆童稚的笑声里。桥边突然闪过一个黄圝色的身影,宛如一束光般迅捷而耀眼地突然出现,挡在孩子们身前。那是个看起来五六岁大的孩子,他张圝开双臂拦住过桥的孩子们,接着双手拉开嘴角,做了个夸张的鬼脸。
孩子们爆发出更大的笑声,但却没有理会他,从他身边穿过。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那小孩恨恨不甘地放下手,回过头就看到轰站在桥尾上,静静地看着他。四目明确无疑地对上的瞬间,小孩似乎愣住了。
桥面重新空了出来,轰于是慢慢走过,重新寂静下来的空气里只余木头摩擦的声响。
经过小孩时,轰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看了一眼。
他很介意那小孩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却穿着单薄的小衬衫和背带裤,脸色冻得雪白,全身上下只有那一头张扬的黄发看上去温暖。
但他什么也没说。用他一贯不疾不徐的步伐,从小孩面前经过。
在熟悉的店里买了黄纸和朱砂,轰提着袋子往回走的时候,那孩子还在桥上。他坐在桥边,两条纤细雪白的小圝腿百无聊赖地晃荡着。看到轰的一瞬间,小孩立刻弹了起来,蹬蹬蹬冲到他面前,然后拉开嘴角,做了个如出一辙的鬼脸。
轰面前表情地看着他。
一种被称为尴尬或无语的气氛在他们中间蔓延。
“给点反应啊!你这木头人!”
小孩恼怒地看着他,但轰很显然更介意别的事。
“你穿这么点不冷吗?”
“关你屁事!”
任性且没有礼貌,轰想。
“那我要走了。”
“喂,别走啊!”
小孩又拦住他,轰挑了挑眉。
“虽然你是个没意思的木头人,还是个阴阳脸,但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地收你做我小弟!”
小孩叉着腰,高高地翘圝起了下巴,面色嚣张得意。
“没兴趣。”
轰绕过他离开,小孩气急败坏地追上,但到了桥尾处却仿佛害怕似的,停了下来。
“喂!”
“天气这么冷,你早点回家吧。”
没有回头地说了一句,穿着深蓝色和服的小小身影从视线中远离。
“关你什么事!”小孩恨恨地踢了踢脚边翘圝起的木头,“跩什么跩!”
然后一屁圝股坐在桥上生着闷气,
“我才不寂寞呢……”他赌气地喃喃自语,“我一点都不寂寞!”
轰快要到家的时候才慢慢觉得不对劲。
他停在街上。路人眼中这小孩似乎在发呆,但轰只是在等待着面前这慢悠悠的游魂经过。因为平时见过的灵圝体要么形容恍惚毫无生气,要么冰冷怨毒姿态恐怖,所以轰一开始完全无法将那活力十足的孩子与死灵联圝系在一起,以至于忽略了那么明显的线索。
死去了,却像还活着一样。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他想。
>>>.
他跨过对小孩来说高得离谱的门槛。
庭园里三两支寒梅吐蕊,在似乎要冻绝一切的寂灭中倔强地散发出冷冽的浓香。淡淡水气铺满长而蜿蜒的石砖小路,一直蔓延到正屋。轰哗啦一声拉开黑漆木门,打碎了一地寂静。这与大家族毫不相衬的寂静,也许源自面前这个男人的关系。
轰炎司在案几前垂首画符,旁边小小的纸片式神辛苦地抱着比它身圝体都大的砚台磨墨。毛笔饱蘸朱砂,在黄纸上游走。严厉的脸,严苛的态度。
“听你姐姐说,你又在打听学校的事情?”
轰漠然不语。
“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与你姐姐他们不一样。你是个优秀的作品,将来会成为优秀的继承人,你要学的东西跟他们不一样。”
轰炎司毫不在意地用“作品”这样物质化的用词形容自己的儿子,就如同他毫不在意地用创造出这样的生命来自我满足一般。
“如果教圝导你的中村先生知道了,会伤心的。下次,我不希望再听到这些,你明白吗?”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而轰亦冷漠,连一个反圝抗的态度都欠奉。
“把东西放下吧。出去有遇到什么吗?”
轰想起了那个孩子,但什么也没说。
人为何无法决定自己的人生呢。他想。
他们将人类从出生到成熟那一阶段的必然软弱,以及因此而来的庇护称之为爱。
轰不知道什么是爱,那人也傲慢到从来懒得以爱之名。
对轰来说,人生只是看不到希望的束缚。
宛如陷入深潭,动弹不得,持续下沉。
眼前黑沉沉一片灰暗。
但人类到底为何,无法决定自己的人生呢。
>>>.
于是日子死水般持续。
在空荡荡的大宅院里,他持续地学习着,学习着和别的孩子绝不相同的内容,练习着与别的孩子绝不相同的能力。慢慢将自己,与这世界剥离。在这样寂静而单调的日子里,仿佛连日月都不会转了,连血液都滞缓了,连心跳也停拍了。他没有死过,却仿佛正在经历死的过程。
然后他便想起了那孩子。
明明已经死了,却好像还活着一样。
早樱已经开始开放,虬结的樱树在河岸边一排排树立,枝条曳曳地蔓延到河水里,波浪起伏间几瓣粉色打着旋儿随波逐流。那孩子仍然穿着他的小衬衣和背带裤,百无聊赖地坐在桥边。暖色的发,骄傲的眼。
轰走到他背后站定。
“关于你的流言越来越多了。你再这样,会被收走的。”
小孩回过头,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你是来收走我的吗?”
他说着蹦了起来,摆开架势,
“来吧!大战三百回合,看谁收走谁!”
充满生气、活力十足的表情,无法与死灵联圝系在一起。
“你打不过我的。”
小孩生气了,眉头夸张地竖了起来,
“混账阴阳脸!你居然敢看不起我!”
他啊啊叫着很有气势地扑了过来,却到底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孩,被轰轻描淡写抓圝住了手。
“混圝蛋!放开!”
毛圝茸圝茸一团张牙舞爪的黄发只能支楞到轰的胸口,他不依不饶地用他的小短腿乱圝蹬。
“别闹。”
轰无奈地夹圝着他的腋窝,顺势将他举了起来。
这下捅圝了蚂蜂窝。小孩先是愣住,然后……虽然人也好鬼也好,大概是无法爆圝炸的,但轰觉得,小孩确乎在他面前爆圝炸了。
就在这时,桥上传来踏踏的声响。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绿发的脸上有雀斑的孩子站在桥上,有些怔愣地看着轰伸着空荡荡的手仿佛举着什么东西的样子。他看起来和轰一般年纪,提着香烛纸钱,面色郁郁。
小孩不再挣扎,在他手中安静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绿发少年礼貌地笑了笑,然后独自安静地摆上香案,燃上蜡烛。火焰静静地燃圝烧着,少年的脸愈发惆怅。
“这是在祭奠谁呢?”轰轻轻问。
“我小时候的伙伴。”
“是个特别特别特别厉害的人!是个天才,什么都会,和我完全不一样,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无所不能。”
即使轰没有继续问下去,少年也没有停止絮叨。也许他只是想要怀念,至于有没有人听,谁在听,都不重要。
“所以谁都没有想到他会溺水,他会死……就在我们面前。”
“当时为什么没能救下他呢……”
少年捂住脸,无法忍耐的泣音在寒风中呜咽。
轰转过头,那被哭泣的孩子就站在他背后,默默看着燃圝烧的纸钱化成黑灰,寂寂地飘荡在空气里,流淌在河水里,消失不见。
他还这么小。
他是如何面对自己的死亡呢?
轰陪着那绿发少年在河边蹲了很久。
离开的时候,那少年说,
“最近听到了很多不好的传闻,但那一定都不是真的。爆豪是个好孩子,他只是有点调皮。”
少年离开之后,沉默在桥上蔓延。过了许久,轰才轻轻道,
“原来你叫爆豪。”
小孩似乎仍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只是撇过头哼了一声。
“你为什么一直都在这里?”
小孩没有回答,轰继续道,
“你离不开这座桥吗?”
嘴角撇得更往下了。他沉默而郁郁的样子与之前的活泼形成鲜明对比,轰少有波动的心脏像忽然被揪了起来一般,一股陌生的疼痛占据了他。
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怜悯。也许仅仅只是为了给自己的人生增加变数。
轰伸出手,拉住了小孩冰凉的手。
“我带你离开吧。”
小孩猛地仰起头,震圝惊地看着他。红宝石般的眼睛里,一片绚烂的光。
心湖轻轻摇晃。
这一刻,仿佛死水微澜。
>>>.
地球转动,日月起落。所有以为不会变更的事物都缓慢而坚定地变更着。比如有人死去,而有人却出生。
高高的廊沿下,一个粉圝嫩圝嫩的奶娃娃张着粗短的五指,小脚丫晃悠着,鼓着劲坚持不懈地想要爬上台阶。等他憋红了脸,好不容易爬上去,廊沿上突然伸出一双手,夹起他的腋窝就将他又抱了下去。功亏一篑的奶娃娃愣住了,然后大眼睛里渐渐蓄起满满的水珠,嘴巴一撇,泪水就掉了下来。
“哥……哥圝哥……”
和奶声奶气的呼唤一起响起的,是另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
“哎呀,哭了!又哭了!阴阳脸,你弟圝弟又哭了!”
庭园里青苔淡淡,新绿横斜,像谁刚刚开始繁荣的生命。无香的梅树下看书的清瘦少年抬起眼帘,俊秀的面庞上三分无奈。合上圝书,他走过来将娃娃抱起,然后又揉了揉旁边少年暖色的发。
“你不要总是欺负将也。”
“我没有欺负他!是他老是哭!”
少年撅了撅嘴,依稀还有当年逞强的样子。
到了轰身边后,爆豪似乎恢复了生长。身高抽长,眉眼长开,如今看起来已有了少年的样子。
阳光轻轻洒落,从他身上穿透了去,半透圝明的暖黄圝色薄如蝉翼。
轰将爆豪带回家藏起来已过四年,而将也出生也三年了。不管能力有多么强,成年的人都是看不见灵圝体的,且父亲和他的式神也几乎不会来轰的小院,所以爆豪一直被他藏得很好。
轰让将也站直,蹲下来平视着他,认真地道,
“你可以来找圝哥圝哥玩,但是不可以告诉别人,这里还有别的哥圝哥,知道吗?”
小孩子的记性差,所以轰每次都会重新强调。而将也乖乖点头,保护着他和哥圝哥的小秘密。
同样负有灵力,有阴阳师资质的将也的出生缓解了轰在父亲那里的压力,同时也让爆豪多了一个玩耍的对象。有灵力的孩子可以和灵圝体接圝触,所以对爆豪来说,可以交谈也可以触圝碰的轰和将也可算作是他真正的“伙伴”。
“爆豪哥圝哥,再来玩百人一首吧!”
好脾气的将也马上就忘了被捉弄的事情,拉着少年的手邀起了游戏。
轰静静看着,嘴角含笑。
傍晚的时候,下起雨来。
春日里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到瓦片和屋檐上,一片蝉鸣般细密单调的白噪音。轰阖上纸移门。爆豪坐在窗边,下巴慵懒地垫在交叠的手臂上,难得安静的样子。风吹动木桌上厚实的书页,哗啦啦一片纸蝴蝶飞舞。爆豪也像那纸蝴蝶般,在春雨的潮气中仿佛渐渐氤氲。
他走过去坐下,然后将少年拉进自己怀里,轻轻环住。
“害怕就不要一直看着。”
将爆豪带回家后,虽然对方善于逞强隐瞒,轰还是很快就发现了爆豪畏水的事实。自那以后,便一直默默地避免接近水地。但雨水这种东西,却不是可以人为躲避的。
“我根本没有害怕的东西!不要瞧不起我!”爆豪马上很有气势地反驳。
只是会让他想起被水包围、淹没的记忆。
仿佛身上每一个器官和毛孔都被水分堵实,带着重量沉沉下坠,淹没在铺天盖地没有出路的青绿里。
在那座无法逃离的桥上,每被雨水打湿一次,都让他重新经历一次恐惧与绝望的心情。
直到他被他牵住手。
身后清瘦的少年合拢双手,仿佛想要像伞一样包住他。
“即使房屋漏雨了,我也不会让你被淋到的。”
沉默太过暧昧。
如果爆豪有血色的话,他想他的耳朵一定会红起来。即便如此,小声说着恶心而尽力昂起脑袋故作逞强的少年也已经足够可爱。
于是一人一鬼这样本不该交融的组合,却如此和谐地贴近。
轰把下巴埋入少年没有温度的颈窝里,鼻尖似乎传来淡淡清冽的水气。
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同时觉得喉圝咙有些痒。
少年反应迅速地立刻扭过头来,
“你又感冒了?!”
轰揉了揉鼻子,
“没事。”
爆豪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起来拖进被子里,然后用厚厚的被子将他团团裹圝住并压紧,同时嘴里不停咧咧着,
“你也太弱了,动不动就感冒!虽然感冒也不是什么大病,但是感冒是一切大病的开始你知道吗!”
“生病也没什么不好啊。”轰眯起的眼睛弯了弯,“这样你就会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胡说八道!”
脑袋被不客气地拍了一记,看着轰浑不当回事的样子,爆豪抄着手很忧虑地叹了口气,
“也不见个人过来照看照看你。”
然后下了结论,
“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
夜色里轰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眼神悠长而柔圝软,
“所以,你可不能离开我啊。”
>>>.
日子似乎就这样宁静了下来。
于是时间好像在冬日里沉重迈步的蚂蚁突然乍逢暖春,欢快地开始飞速前进。
没有人知道那个总是一个人看起来孤傲冷漠的轰少年,已经不再是孤独一人。在人们视线里看不到的地方,一个暖发红眼的少年总是张牙舞爪地停留在旁边。在人们更加不可能看得见的轰的内心,那黑圝暗的空洞被徐徐填满。
世界在改变。
爆豪念书很厉害,于是轰不再因为单调的课堂而觉得煎熬。甚至在答不出问题时,还可以借助身边的人形作圝弊器。于是中村先生对轰的学习进度很是满意,一张古板的老脸上多了几分笑纹。
爆豪擅长恶作剧,于是院子里偶尔传来访客和仆人的惊呼声,中村先生的胡子遭过殃,将也更是几乎每次都会被他极力夸张的鬼脸吓哭。
爆豪喜欢他的庭园,于是轰的庭园渐渐丰盛,四季逢春。移栽来的果树增添了浓圝密的枝叶、甜美的果实和地窖里的果酒,四季里都有扑鼻的花香,团团飞圝燕草是将也捉迷藏的好地方。连飞鸟与蜜蜂也来停留,和日子一起,渐渐热闹纷繁。
他和他散步、爬树、看话剧。坐在树下念书给他听。
他是他的秘密,他的沉迷,他心的一部分。
轰想给果树上给那些停留的黄莺搭个鸟窝,但他实在不是一个擅长手工的人。还没等他把手上的工具理清楚,性急的爆豪就看不过去地挤开他,叮叮当当一阵响动,一个漂亮的小木屋就在他手下成形。
“你真厉害。”
轰夸奖,爆豪却说,
“很简单的吧?是你太笨!”
“是呀是呀。”
轰从善如流,把木屋小心地放进茂圝密的叶丛中。
“这样它们会留下吗?”
“会的吧。”
“会一直住在这里?”
“怎么可能。”爆豪嗤之以鼻,“天气冷了就会迁徙啊。”
轰于是轻轻笑了笑,
“幸好你不是鸟。”
“你不需要迁徙。”
爆豪的面庞扭曲变化着,似乎又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最后想要惯常却更别扭地哼了一声,迈着八字步摇摇晃晃地离开,
“谁让你离了我就根本不行呢!”
心脏里有什么持续地鼓动着,又被他持续地一次次压了下去。
负罪感和占有欲在他身圝体里来回拉锯。耳朵里仿佛有无数争吵。
但他充耳不闻,拒不放手。
顽固地一心只想着将这一刻尽量绵长地持续。
直到15岁那年,轰忽然一病圝不圝起。
>>>.
似乎谁也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消瘦苍白下去的。他总是坐在一边,安静悠然,慢条斯理。他固来和别的这个年纪的少年泾渭分明的冷清,让大人们忽视了这份缺乏活力背后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于是他突然倒下之后,这个素来清净的院子陷入了一片鸡飞狗跳。
总是安静的宅院里喧嚣起来,杂乱繁多的脚步踏坏了爆豪精心布置的庭园,一直都仿佛只有两个人的世界被粗圝暴地打破,爆豪这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他并不是这个房间、这个院子的主人。来来往往的人群将他挤到了边缘的角落,他只能从缝隙里看到那人苍白闭目的虚弱样子。
穿白大褂的男人来回几趟后,平静地圝下着定论,
“体质很差,器官在衰竭。”
然后众皆哗然,
“怎么可能?!”
“他还这么年轻!”
“一直都好好的啊!怎么就突然就……”
众人在窃窃私圝语中离开后,爆豪才终于能重新摸圝到他旁边。
“你怎么了?”他握住他冰凉而无力的手,“给我中用点啊!混圝蛋!”
嘶哑的嗓音里掩饰不住的担忧与恐惧。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这个房间、这个院子的主人。
同时也终于意识到,不管他和轰多么贴近,但像这样的场合,却根本无圝能为力。
掌中的手指轻轻张合,爆豪抬起头。轰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看着他。
他的脸颊在这几日里像被抽干水分般迅速瘪了下去,眼睛却亮得惊人。
“你别离开。”
爆豪想要立刻出去叫医生,但却又醒圝悟并没有人看得见自己。
“怎么办,轰,我去找将也吗?”
但看起来并不清圝醒的轰只是在爆豪的不解中执拗地重复着。
你别离开。
真圝相在几天后终于明朗,因为代替轰炎司来看望轰的式神,发现了房间里的爆豪。只是片刻之后,轰炎司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纸移门被轰然拉开发出的巨大声音显示了他的愤怒和暴躁。
“轰焦冻!”
他暴怒地叫着他的名字,手中的符纸就要往门上贴去。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扑过来抱住了他。父亲转手就提起了他的领子,然后是狂风骤雨般的质问,
“你养了多久?”
“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是瞒着我养了有多少年?!”
“你想死吗!!!”
轰无力的身圝体跌跌撞撞,像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小舟,等他能稍微聚拢视线之后,瞳孔里倒映着父亲歇斯底里的脸,和爆豪宛如晴天霹雳的表情。轰在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不关你的事!”
少年抱着自己的身圝体,像是在发圝抖,
“……是因为我吗?”
一贯嚣张的声音却低落到嘶哑。
“你不要听他胡说!”
干涩枯萎的喉圝咙里用尽全力才喷薄出这样的话语,但爆豪显然不信。是了,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人与鬼这样本不该交融的组合却朝夕相处,怎么可能会没有问题?他不可置信的表情真圝实到凝固,但比这让他更不能接受的是,
“你一直都知道吗?”
“你一直都知道!”
“你这混圝蛋!”
爆豪痛苦地拽住自己的头发,惨白的面庞上神色狰狞,目眦尽裂,眼睛红到仿佛要溢出鲜血。他的视线惶惶然四下逡巡,似乎想要夺路而逃。
“你不许走。”
轰面无血色的面庞上眼窝深陷,颧骨嶙峋,眼睛却亮得吓人。
“你不许走。”
他斩钉截铁地重复着,语气平静到森然,像濒死的猛兽随时准备破釜沉舟。
“混账!”
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父亲的声音已经不是愤怒可以形容。
“我不知道你养着这家伙是想圝做什么!但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16岁以后,你就再也看不见他了不是吗?!”
有什么被这一巴掌彻底打碎了。
是的。
连“总有一天”都不算,轰无比确切地知道,他会在哪一天、哪一分、哪一秒,彻底地失去他。在这样期限明确、尽头耸立的时间段里,他任性地竖圝起高墙,创造起虚幻的二人世界,甚至舍不得告诉他退场的日期。
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如此清圝醒而明确。
默默读着倒数的秒针。
耳边响起破门而出的声音。
轰躺在冰凉地板上,瞠大无神的双眼,竭力想要看清爆豪离去的背影,看见的却只有一望无际的黑圝暗。
>>>.
假如所有的生命都有所起始,那么轰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从10岁那年开始的。
从遇见那个少年开始。
生命像是突然有了光,从此他不再习惯于黑夜里穿行。
哪怕这光毫不自知地,将他灼伤。
他很少做梦。但爆豪离去之后,他总是做梦。
梦中总是暴雨。天地一片黑沉沉的幽暗,没有星光,没有灯火,连滴滴大颗而透圝明的雨水都几乎折射不出光线,笨重的雨滴敲打着潮圝湿的泥地。他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雨水浸圝润了爆豪整个单薄的身圝体,他仿佛没有感觉一样。就这样固执地一步一步,走出了他的视线。
睁开眼睛时,心脏永远是一阵抽圝搐而持续的疼痛,仿佛再也不会平息。
死亡。和离别。都是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情。
而战胜离别,似乎比战胜死亡更加艰辛。
但他却渐渐好了起来。
渐渐能坐坐,甚至下地走走。
冬日里寒气空朦,溪流低靡。庭园里的寒梅却又渐渐开了,一片浓郁而冷冽的香气,洒满整个石板路面。
太过频繁的梦境似乎让他的五感都混乱,意识都迟钝。他总觉得那个高傲而闹腾的少年会突然从卧室里走出来,从长长的廊沿上跑过,在庭园里撒欢,或许还会在他喜欢的寒梅下停留。他在庭园里徒劳地打着圈,余光里似乎随时能捕捉到明黄圝色的身影风风火火地掠过。那阳光残圝忍地穿透了他的身圝体,但轰却可以握住他,像他本来就有着物质化的实体。
世界都虚幻了。
光线在他眼中渐渐崩溃。
“爆豪哥圝哥去哪里了呢?”
唯一一个会关心他存在的将也,拉着轰的裤脚这么问。轰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视线在爆豪离去以后沉默得喧嚣的庭园里长久停留,而后他认真地告诉他,
“他离开了。”
“离开是什么意思?”
“离开就是再也看不见了。”
“再也看不见了吗?”
“对。”
片刻后,轰拾起消瘦到骨节凸起的拳头捣住脸。
“你哭什么啊。”
他仿佛想笑,笑音却在半途就破碎,而后陡然喑哑。
“我才该哭吧……”
>>>.
轰16岁生日那天,天下起雨。像一个糟糕的暗示。
他独自吃完一碗长寿面。长长的一根面条,从头至尾。沉默而专注地,像解圝开一个难题。
然后他坐在窗前,开始等待。
时间第一次有如实质般,在他眼前流动。每一分每一秒,都能看见它离去的痕迹。
他以为自己会想起许多往事,许多忘记的没有忘记的记忆。
但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寂静而专注地等待。
指针滴滴答答,向着午夜缓慢却坚定地前行。
当时针离正上方的终点差之毫厘时,爆豪终于出现。
他就像是浮出圝水面一般,突然出现在雨水里。
他竟站在雨水里。
轰冲了出去。
不管轰是个多么沉稳淡定的孩子,爆豪都总能让他失措。
暴雨无情地敲打在他单薄的身圝体上,他似乎极力抑制自己的颤圝抖,表情用圝力到狰狞。轰想要伸手为他挡雨,爆豪却一把拉住他。他的力气非常大,轰尝试挣脱而不能。
爆豪抬起头来瞪他,猩红色的眼睛里只有决绝。
“我是来跟你说再见的。”
他的声音不大,不类他从前像鞭炮一样地炸响,却更显得笃定而决然,
“你这混圝蛋。”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你以为我是那么需要你吗?”
“别自作多圝情了!”
“我是来跟你说再见的。”
轰的手被爆豪握得生疼。
“爆豪……爆豪……”
轰细细地呼唤他,但少年充耳不闻,只是用他惯于的命令口气继续宣告着,似乎想要一口气说完而后决绝转身。
“我不会原谅你。”
“你自己一个人去长大吧!”
“去结婚,生子,然后老死!”
“你敢用别的死法试试看,我一定会笑死你的!”
“爆豪!”
轰终于抱住了他,他死死地揽住怀中消瘦的身圝体,像要将他融化在自己身圝体中般用圝力。
爆豪在他怀中僵硬着,每一毛孔都透着拒绝,但却到底没有推开他。
轰不知该如何是好。
该告白,或是告别。
该道歉,或是道谢。
负罪感和占有欲仍然在他身圝体里来回拉锯,他还远远不到能够给出答圝案的时候。
他还远远不到,能够把自己的心重新关闭的时候。
“我该怎么办……爆豪,我该怎么办……”
手中的肩膀抽圝动着,少年死死揪住他的前襟,
“……不要问我啊,笨圝蛋!”
他恐怕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心爱的少年在他怀中渐渐消失的触感。
就像一束光突然破碎。刚刚还明亮的颜色萤火虫般崩散开来,飘散在沉重的雨水中,只是顷刻间就被溶化,消失不见。
眼前渐渐失去了色彩。
随着怀中突然失去的重量而颓然跌落。
轰跪在地上。
眼眶里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带着重量沉沉地圝下坠,泥地里溅起一片破碎。
轰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圝声。
>>>.
地球转动,日月起落。所有以为不会变更的事物仍然缓慢而坚定地变更着。比如有人出生,而有人却死去。
看到四周外墙上黑白色的吊幕时,轰将也的心一片冰冷。接到电圝话时怎么也无法相信,冲击性的现实让他无法动弹。过了很久,他才迈步走了进去。踏上庭园里长长的石板路,就能听见里面细细的诵经声。将也紧绷着身圝体,缓缓踏入了那个熟悉的玄关。线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将也躬着身圝子,才刚刚在正堂的祭坛前跪下,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淌。
“你还是那么爱哭。”
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在身侧响起,将也抬起头,便看到一个清俊的下颌。
黑色和服像墨一样包裹圝住来人,他清瘦的身圝体看起来单薄而孤立。
“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就去了。”
祭坛上轰炎司的遗照严肃而生动,似乎下一刻就能听见他严厉的声音。
“你好久没回来了,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男人说着就移开脚步,将也赶紧跟了上去。
时光荏苒,匆匆就是20圝年过去。轰炎司期盼着阴阳师家族的发扬光大到底没有实现。20圝年的时间里日本经历了战争,也引进了知识,一种叫做“科学”的东西开始兴起,而阴阳师这个落后的“迷圝信”职业渐渐被扫入了旧纸堆。父亲算得上是郁郁而终吧,将也想。他自己选择了去大城市工作,而哥圝哥则留在了老家。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36岁的轰焦冻看起来依旧英俊而年轻,与他离开时几乎没有多大的变化。
“听说你的孩子刚刚出生,恭喜你。”
哥圝哥替他倒茶,静室里缕缕青烟飘散。
“如果不是孩子刚刚出生,妻子本该跟着过来的。”
“事急从权,父亲会理解的。”
“父亲……走得艰难吗?”
“不难。他不肯住院,还很精神的样子,我本以为是小病,但却只是一个晚上,就去了。”
将也想着父亲在自己的榻榻米上去世的样子,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他俯在案几上抽圝动着肩膀,哭得无法自已,恍惚中感觉背被温暖的手掌拍了拍。
等他缓过劲来,看着打湿的案几,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哥圝哥一眼,却发现对方正在发呆。除了眼下淡淡的乌黑,哥圝哥平静到看不出是刚刚丧父的样子。
“哥圝哥,爸爸死了……你不难过吗?”
哥圝哥说难过啊。
他的视线在棽棽的庭园里滞缓地逡巡,空气中摩擦的音节无端有种寂寞的气氛。
“但是,有些人从物质层面上消失了,却并没有从你心里消失。那不像是真正的死亡。你明白吗?”
将也明白,哥圝哥说的不是父亲,或者说更多的不是父亲,而是那个少年。
他甚至忍不住想,哥圝哥是不是依然还在期待着对方出现。
>>>.
将也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大多已模糊,但他仍然还能想起那个人。想起他暖色的发,骄傲的眼。哥圝哥曾说自己小时候,被那少年抱过,所以不奇怪自己会问起他的事情。但事实上,将也对他的全部印象,都来自于他对哥圝哥的窥看。在哥圝哥念书的时候,练字的时候,散步的时候,甚至睡觉的时候。恍然一撇头,便总是不经意发现了那远远地注视着他的身影。
被将太发现之后,那少年就会恼怒地离去。
下一次,必定隔得更远地窥看。
几次之后,将太莫名地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于是开始假装看不见。
即便如此,那少年也渐渐不再出现。他不知道他是离开了,亦或是藏得更好了。
后来他便外出走读。
到了16岁之后,更是再也无法解圝开答圝案。
他隐隐觉得自己明白了他这位总是淡漠像毫无感情的哥圝哥,同时也明白了他的无圝能为力。
所以将也从来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哥圝哥,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而他一向善于保管秘密。
但哥圝哥即使毫无所觉,他的心也从来未曾变过。他的哥圝哥像钻石般纯粹剔透,而又冰冷坚圝硬。他生了几场病,又坚强地自己好了。他对外界的风景反应平淡,唯独钟爱这座庭园。谁也进不去他的世界,他默默地为某个人固执地停留。将也知道这座大宅子恐怕是等不到迎来女主人的时候了。20圝年过去,他就像一封已被圝封缄的信笺,洁白的信封里装满无数心意。饱满鼓圝胀,满怀热忱。却查无此人,无处投递。
“哥圝哥……你不难过吗?”
一定是因为圝哥圝哥从来不哭,所以自己才会这么爱哭吧,将也想。
像是要把轰的份也一起流尽似的,将也的眼泪像河水般汩圝汩地流淌。
>>>.
假如所有的生命都有所终结,那么轰希望自己能把握住那个合适的结束的时期。
他并非对生命失去渴望,只是厌恶挣扎的弥留。
他既无妻子也无子女,是个孤独的老人。
他希望自己能干干净净、干干脆脆,不与人任何不方便地离去。
他总是想着爆豪,想着和他的点点滴滴。
越到后来,想得越频繁的,反而是他没有参与的那五年。
爆豪在那座无法离开无处挡雨的木桥上,靠着恶作剧自娱自乐,孤独透顶。
但等轰见到他时,他却依然是那么的鲜活生动,充满活力。
爆豪就是他的榜样。
即使离去,他也仍然从他那里汲取着生命力。
>>>.
然后四季更迭,日月轮替,匆匆又是20圝年过去,轰宅重新因为葬礼而喧嚣起来。只是正堂里接待的人变成了轰将也,而遗照里的人则换成了轰焦冻。
是的。轰焦冻在56岁的时候死去。
一个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既不会让人赞一句福德高寿,也不会令人叹一句英年早逝的中庸的年纪。
他和他的父亲一样,在榻榻米上非常安静而迅速地离去。
大宅比20圝年圝前还要热闹得多,在寸金寸土的今天,这大得夸张的庭园却几乎站不下吊唁的访客。
因为和他那淡漠的态度不同的是,轰焦冻是个闻名十里八乡的大善人。
接济穷困,除灵卫道只是日行一善。
他还收留了战争中和战争后许多孤儿,并请了先生教他们念书。
在别人眼中,这个孤独的老人把一生的金钱和精力都投入到了慈善事业中,善良且无私到仿佛割肉饲鹰的佛祖。
于是他的去世是一件关乎许多人的大事。
只有将也猜测,从来都是目的明确的哥圝哥,恐怕并不只是单纯地想圝做好事而已。
但也只是猜测。
漆黑棺木里哥圝哥的面庞灰白僵硬,像没有生命力的人偶一般。
将也却想起了父亲葬礼时,哥圝哥说。
那并不像是真正的死亡。
>>>.
轰看着自己的身圝体。
和其他灵圝体并没什么不一样的,半透圝明的身圝体,盈澈地仿佛能吸纳光。在他身边有无数玄黄圝色的光点围绕盘旋,一明一灭地,曳曳闪亮。但其他人似乎并不能看到。
轰垂头看了看下方哭灵的人群,而后又抬头看了看遥远的天边。
山峰层峦叠嶂 ,幽翠空寂,有一少年在山顶的桦树上孑然独圝立。似乎永恒般地,望着这边。
轰踏出脚步,用自己并不熟悉的被动摆脱重力的方式,悠悠地飘了过去。
他的心中不是激动,也不是悲伤。
他没有想过在他16岁以后,爆豪会停留、还是离去的问题。
他不期待,也不苛责。
只是现在他在,于是他去。
如此而已。
爆豪说你一个人去长大吧,然后就真的再度停止生长,留在了原地。
他的面容太过熟悉,轰不由恍惚觉得中间的那些岁月是不存在的,他们从来就不曾分别过。这样错乱到仿佛虚假的场景让轰离得愈近,反而愈加不确定而感到惶惑。但少年似乎比他还要惶惶,他看着轰的脸,仿佛有些害怕、有些疑惑地问他,
“……是我离得太近了吗?”
一瞬间所有情绪都远离,无法言喻的酸楚鼓圝胀着他的胸口,轰没有实体的身圝体要崩散了般地痛。他什么话也无法说出,只是紧紧抱住他。
爆豪安静地蜷缩在他怀里,喃喃道,
“你在发光……”
无数的玄黄光点追上了他,重新包围住他,也包围住爆豪。
“这是我这四十年来积攒的阴圝德。”轰说,“我已经许了愿,我抱着你,来生,我们一定还会相遇。”
“真的吗?”
“真的。这次绝不骗你。”
少年的手攀上了他的后背,感受着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我们也许会成为邻居,也许是同学,也许是兄弟呢。”
听得专注的爆豪立刻皱起眉,
“我不要跟你当兄弟。”
你对将也根本没有对我好,他想。
“嗯,不当兄弟。”耳边传来轻轻的笑声,“当兄弟的话,就不能跟你永远在一起。”
顿了顿,
“……这次决不再放你离开。”
轰再一次感受到爆豪在他怀中消逝的触感。
只是这一次,他和他一起,在熹微的光线中渐渐溶化。
玄黄圝色的光点欢快地环绕着他们,随着他们一起,在刹那的光圝明后,渐渐湮灭。
他的心中一片宁静。
少年时候爱过的人,到底还是陪伴了他一生。
从他的起始。
到他的终结。
FIN.
PS:其实我比较喜欢原著衍生,但这个梗从在脑海中圝出现开始,便非常完整,于是忍不住写了出来,勉强也算是爆豪小时候掉进河里的衍生吧!
我喜欢写成年的他们,感觉轰会是个很迷人的男人,而爆豪永远都可爱。
这次是HE呢,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感谢阅读到这里的你。(笔芯